節(jié)日盛裝——百鳥衣

　　黔東南新聞網(wǎng)訊 據(jù)黔東南州榕江縣高排村的苗族同胞介紹，苗族祭祖節(jié)日“鼓藏節(jié)”每13年舉辦一次。該村近些年來曾在農(nóng)歷1995(乙亥)年、2007(丁亥)年分別舉辦了鼓藏節(jié)。農(nóng)歷2019(己亥)年年底，在全國人民辭舊迎新之際，因為一場苗族祭祖大典“鼓藏節(jié)”，我來到貴州省黔東南州榕江縣的高排苗族村寨。

　　今年由于外界一些特殊原因，榕江縣高排苗寨的鼓藏節(jié)與農(nóng)歷新年隔得非常近，近到前一晚鼓藏節(jié)最后一天鬼師唱誦送走先人的儀式，第二日已經(jīng)是2020年的大年初一了。因此，村寨里早在春節(jié)前的10天就開始進入鼓藏節(jié)的儀式流程中。高排村突然之間在臘月二十五陸續(xù)迎來上萬人，每一戶人家都高朋滿座。我也有幸早在一周前得知該村舉辦鼓藏節(jié)，便趕回國來，希望身臨其境感受這場盛大的儀式。了解苗族人的文化，就借著從黔東南這個山村苗寨里開始。的確經(jīng)過一周的觀察，從儀式中可以窺探到苗族人的信仰，信仰中又充滿了文化的痕跡。

　　2020年1月20日，女人們著節(jié)日盛裝跳月。在村寨里多個跳月坪同時跳月，自下午1點開始，一直持續(xù)到凌晨以后。一撥一撥人，輪流上去跳。從在場跳月者的服飾來看，不僅有多個苗族支系，還有水族。在上午跳月之前，客人們陸續(xù)進村寨時很多人都是提著自己的節(jié)日盛裝而來。所以這不只是一場祭祖盛典，同時也是一場華麗的服飾秀場。

　　1月21日進牛塘，高排村寨有430多戶人家，2000多口人。本次鼓藏節(jié)分為5個甲進牛塘。前日跳月的都是女性，而今日則是村寨里的男人們一早就開始穿上為本次鼓藏節(jié)特意繡制的百鳥衣。百鳥衣并不只是在鼓藏節(jié)時穿著，鼓藏節(jié)時穿的百鳥衣按照自古以來的傳統(tǒng)卻是要求最嚴格的。例如必須是新制作的服飾，必須是沒有穿著參加過葬禮的服飾，而且必須是純手工制作。

　　全村寨有數(shù)百人一同穿上百鳥衣，從村寨的跳月場開始，一直緩慢地跳到山頂?shù)呐Ｌ寥?。隊伍的最前頭，當然是每個甲里最有威望的人右手持刀，左手拿著插有羽毛的細竹子開路，隨后的是挑著米酒、糯米，拿牛角杯的老人們。不時喝上一口酒，然后吐在地上，以敬神靈。

　　另外還有上百面或刺繡、或蠟染、或織成的鼓藏帆，掛在十幾米高的竹子上。每一個甲在牛塘里跳3圈，中間是持旗帆的隊伍。輪流5個甲后，所有的甲再大集合一同跳。場面絕對是鼓藏節(jié)流程中最宏大、最感染人的。

　　鼓藏節(jié)，如果談它的儀式與信仰，有不少這類書籍出版。在這里，我想從一些小的細節(jié)去觀察，想必更加深刻。19日下午，留宿的楊家人分給我們幾片樹葉，告訴我們作為外來的客人，這幾天將樹葉裝在身上，不會有任何不好的東西上身。我很好奇這是什么樹的葉子，苗族人稱為“藥”。有一些外來的朋友建議我不要問了，收好就行了。但是，想了解儀式背后的邏輯，這必須要弄清楚……。

　　在第二天的跳月場，我再次看到從外村寨來的苗族年輕人分發(fā)樹葉，其中一個背孩子的年輕媽媽也給了我兩片葉子。我注意到她后背小孩子的背帶上同樣懸掛著這種樹葉。我用植物辨識APP嘗試來識別，獲得了相關(guān)的信息，的確是一種藥材，可以清熱解毒，緩解頭暈、疲勞。這驗證了列維·斯特勞斯所說的，部落的人對本地自然植物極為了解，盡管不是部落里的每個人都能說出確切的作用。如果跳出神秘的護身符的作用，實際上苗族的祖先們早就知道這種樹葉的藥用作用。而在鼓藏節(jié)期間，因為持續(xù)的吹蘆笙，韻律也是單調(diào)的。除此之外，數(shù)千上萬人聚在一起，觀看跳月。難免頭暈?zāi)垦！Ｈ粲袝灥拐?，傳統(tǒng)上便認為是不好的事情。把有藥用作用的樹葉放在身上，或許可以起到心理作用的暗示。所以一定不要忽視看似封建無知的舉動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殺牛環(huán)節(jié)，也同樣充滿儀式感。鬼師唱誦，持一只鴨子。鬼師說水牛身上有多個“旋”(如人的頭上往往1~2個旋)，這其中有多個是不好的旋，因此以鴨子來替水牛帶走其中不好的旋。留下水牛身上好的旋，讓水牛帶去祖先那里。我繼續(xù)追問“為何使用鴨子來代替，而不是別的?”鬼師：“水牛要過河，鴨子可以在河里游，雞就代替不了”?！八楹我^河?過了河去哪里?”如此，沿著古老的傳說會有什么發(fā)現(xiàn)……殺牛的樹樁用竹子捆扎，殺牛后，用一支樹葉放在牛頭上，半小時后再進行下一步。苗族人說這是以表對水牛的尊重。我并不認為這么簡單，當水牛被砍殺，隔半小時后再開膛破肚也必定有緣由。

　　跳月場上，隊伍的前頭有一位老人，挑著兩捆繩子。繩子上泥土依然掩蓋不了編制的細節(jié)，用手去觸碰，沉重又結(jié)實。我?guī)状螄L試詢問為何挑著繩子，老人因為聽不懂普通話無法回答我的問題。倒是旁邊穿百鳥衣準備跳月的中年男子回應(yīng)了我一連串的追問，給了我確切的解釋：“鼓藏節(jié)前，每13天要舉行一次斗?；顒?，這繩子是用來套牛腳的。兩頭水牛斗的兇猛的時候，為了適可而止，兩支十幾人的隊伍隨時準備套住牛腳將兩頭水牛拉開。這兩根繩子在今天舉行完跳月儀式后將由專人收起來，13年后再用。如果在斗牛的過程中繩子斷了，需要編制新的，在編制新繩子前還要殺豬去山上做儀式。繩子是全村寨每家出一條細繩子，然后十幾人一起編制成的?！倍放５膱雒嫖胰ツ暝诟舯诘臄[貝苗寨見過，并沒有覺得一條繩子也會有如此嚴格的選用要求。

　　此外，進牛塘的前一天，鬼師會受邀挨家挨戶做儀式。做儀式的位置也非常特殊。苗族每戶人家的主房內(nèi)都會放有兩棵竹子，作為神位。竹子是四季常青的植物，看作是長生植被，以回應(yīng)生老病死的規(guī)律，祈求平安。每家每戶在房門上懸掛的蕨類植物一樣，屬常綠植被。代表神位的竹子上的每一個部分，也充滿復(fù)雜的邏輯?？煽吹接袘覓祀u毛、狗頭、像臺階一樣的木塊。鬼師唱誦儀式開始之前，擺放酒、米飯、烤魚、生米，以及本戶人家新制作的衣服。鬼師持續(xù)唱誦半個多小時，最后環(huán)節(jié)丟兩塊竹片占卜，兩個竹片呈現(xiàn)出正反不同面，才算好簽。按照鼓藏節(jié)傳統(tǒng)的儀式流程，2020年12月前后，還將舉行閉幕儀式。期待再次走進高排苗寨，記錄這充滿祖先崇拜的祭祖儀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