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味就是熱鬧,是溫暖,是依念,是和諧,是團(tuán)圓,是幸福。是集親情、友情、愛情、人情的一次大聚會,大串連,大顯擺,大擂臺,大融合。
小時候過年,就如同盼一部童話電影,自己就是童話世界的角兒。從臘月二十七、八就上演了過年的大戲。
奶奶帶著我們大掃衛(wèi)生,擦洗門窗,清洗衣被,抹桌掃地。
父親在堂屋的桌子上給街坊們寫對聯(lián)。“爆破聲中一歲除,春風(fēng)送暖入樹屠蘇。千戶萬戶曈曈日,總把新桃換舊符” 最能朗朗上口,也是小城里最多人家門貼的紅對聯(lián)。小時候的記憶里,是宋代王安石的《元日》最清晰。
母親在張羅殺豬、腌肉、灌香腸、做血豆腐。年貨必備。
總有一天,是安排打粑粑的日子。大木蒸子架在灶臺的大鐵鍋里,一蒸子就是1、20斤糯米飯,熱氣騰騰,直沖廚房的屋頂。倒進(jìn)木粑槽里,糯米飯,黃米飯的香味呀,彌漫在屋里屋外,大街小巷,那是濃濃的年味,香得讓人醉。
三十的砧板不能借,但年前的粑槽卻是熱線。打粑人抬著粑槽穿梭在街頭巷尾,家家都排著隊等候粑槽到家的時點,好燒大火上蒸,蒸米。打粑粑要求舉捶的高度,在廚房、在門口、在堂屋、在街道,那陣勢,就像打擂臺,后生們圍著粑槽,等著換場。他們悠著舉捶的人,加油打氣的,或開著逗人的玩笑,讓人泄氣的,鬧聲如潮,笑聲如風(fēng)。山城里的后生們高舉粑捶,接力著大粑捶,搏擊著,都想在眾目睽睽下,展現(xiàn)自己的生命的強(qiáng)盛,青春的力量。粑槽在木與木的碰撞中發(fā)出悶沉的震地?fù)u樑的咚、咚、咚、咚,你一捶,我一錘,此起彼落,開始是輕捶,粑粑越細(xì)越難打,越到后面越難脫捶。扯不斷,理還亂。即使是寒冬臘月,打粑人都是汗流浹背,元?dú)饬芾臁?/p>
一旦打成粘得不可開交時,打粑人還要你搶我奪,左手緊握粑捶把,右手把著
對方的把捶頭,對峙博弈,來回拉扯,就像斗牛場上,兩條公牛的傾軋,充滿了拼搏沖刺的力量,這樣來回幾次,方見英雄本色。效果是在將來吃的時候,粑粑更糯,更有嚼勁。
打粑人一旦完成拉扯動作,就宣布結(jié)束這一槽。母親就立即叫來幫忙的女人們,手上抹上豬油,雙手從粑槽里不停地拽出一坨一坨的糍粑,因為很燙,女人們都一個接一個翻來翻去地傳過手,像接力棒,到手后,如燙手的山芋,送到目的地或樓上準(zhǔn)備好,已鋪好白布的簸箕里、木板上。母親最來事,一個能捏到7、八斤的大糍粑,小的只有一兩一個。年景好的時候,母親要打一、兩百斤米的粑粑。
母親會做出紅米粑,黃米粑,百米粑。一個房間都是我喜歡的可愛的各色粑粑。還有小個小個咸味紅豆餡、紅糖喜沙餡的粑粑。大新年的時候,一家人圍坐在火爐邊,一邊擺龍門陣,一邊在炭火架上烤著糍粑,沾著蜂蜜、芝麻糖、豆面糖、酥麻糖、椒鹽等吃。年味,就是一家人其樂融融。
母親每次從粑槽里揪下來的殘渣余孽,用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枯竹枝,讓我們兄弟姐妹要趁著粑粑的軟,趕快把他們捏成大大小小的粑坨,粘到竹枝上,母親說那叫粑梗。過年就插在墻壁上或吊在屋里,白的、粉紅的、黃的,像盛開的一枝枝梅花。人懷前歲意,花發(fā)故年枝。家里顯得懷舊、喜慶、殷實、明亮、高雅。搖蕩春風(fēng)媚春日,念其家中能做花。過完年,取下來,用清油炸,炸好的粑梗,好像一盤爆棚的花朵,撒上椒鹽,酥酥的,脆脆的,任憑是零食或下酒,也是美美的年味。
大戲剛拉開,沒落幕,我又在盼著那個全民狂歡的元宵節(jié)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