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第一天,我們?nèi)ジ哚勬?zhèn)趕了個早秋。此時的秋還未從夏脫胎出來,秋味秋色都尚未顯形,連空氣里都還是夏的熱度。然而一到高釀,一千個關(guān)于涼爽的贊美詞,都不及這里的一陣清風,它自帶仙氣,可去塵氣!高釀接我們似清風,伴我們一路奔往木杉村的“一線天”。
木杉村的村尾就是公路的盡頭,下車即是半山,抬眼見天,見山,見人家,可以洗眼;呼吸空氣,可以洗肺。為了我們能深入探訪“一線天”,駐村第一書記等人早已備好橡皮艇和竹筏等下水工具在此等候。我們橫過一田坎,拐下一叢林,往山谷里走。原來,“一線天”在木杉村下的一條峽谷里,以超低的姿態(tài)深藏于山野間,像極了這個世外小山村和山村里善良低調(diào)的人們。
到了山谷,景象已顯不凡,四面環(huán)山,林木參天,青藤盤繞,郁郁蒼蒼,谷風陣陣。山谷底是被水常年沖刷而成的寬闊河床,溪水夾縫而過。我們沿溪谷或踏石或踩淺水逆流而上,山谷越窄,林木越深,風越?jīng)觥V钡揭婚_闊處,一潭深水擋去前路,我們才停了下來。駐村第一書記告訴我們說這是“一線天”的第一重門。其實,“一線天”早就作為木杉村的名片而揚名在外,一些游人慕名而來,但大多止步于此。因要深入“一線天”腹地欣賞絕景,必過三重門,然而每一重門皆是以崖封門,以水堵路,欲入艱難。
駐村第一書記及其同伴推著皮艇準備護送我們過潭。他們把半個身子都浸泡在了水里,雙手護住橡皮艇以保平衡,護我們安全,推我們過渡。兩岸山石樹木雜草向身后緩緩移去,陽光穿過樹梢打入谷底,水里半是樹影,半是天光,隨水紋蕩漾,甚是好看!望眼前方水盡處,峽谷轉(zhuǎn)折躲向青崖后不見去向,只見天光若隱若現(xiàn)。想起《桃花源記》里的一段文字:“緣溪行,忘路之遠近。忽逢桃花林,夾岸數(shù)百步,中無雜樹,芳草鮮美,落英繽紛。漁人甚異之,復前行,欲窮其林。林盡水源,便得一山,山有小口,仿佛若有光。便舍船,從口入。初極狹,才通人。復行數(shù)十步,豁然開朗?!边@第一重門像是通往世外桃源的入口,不知林盡水源處,會不會也豁然開朗,有片桃林!
只顧欣賞沿途的風景而忘了路的遠近,直到又一汪深水擋住前路方才回神,第二道門到了。此處景象依然開闊,石崖上百草豐茂,雜樹叢生,向天伸展,日頭恰巧從樹梢經(jīng)過,陽光打在葉脈上,生命之光活靈活現(xiàn),斑斑駁駁的樹影落下來,光影交錯,攪碎了這一汪秋水。顯然,這里未受人氣侵染,而陽光又充足,一草一木一石子都顯得生機勃勃,靈氣十足。那青苔爬上石子,雜草爬滿青崖,綠藤攀著高枝,一個生命帶動著另一個生命,沒有相爭相斗,只是相依相偎,卻又互不相礙,全然按照自己的物性規(guī)律活著,見光而生,見風而長。這道關(guān)卡以兩崖對立為門,中通水路,皮艇載我們往水盡石出處開去。這一汪水是能給塵世迷失的人指點迷津的渡口嗎?前方的路,于白白的日光下消失在曲折的峽谷間。不知這一去是否有修行人的世外仙山,我想只要心有修為,處處皆仙山吧!
也不知過了幾道彎,跨了幾處淺水,到了第三重門,眼前畫風突變,奇景驚現(xiàn)。兩峭壁對峙,高十余丈,中間門開一線水為路,放眼望去,峽谷幽深、狹窄、潮濕,陰暗得看不清盡頭。站于洞門,欣然有超世之感,心想這里面該是個超塵絕俗的洞天世界,該住著一個心境淡泊的人,而這個人吃的是花瓣,喝的是蜂蜜,睡的是石床,用的是石具。一時間我腦海中冒出“古墓”,“絕情谷”,“斷腸崖”這些小說里的地名來?!按瑏砹耍洗?”友人的提醒拉我回現(xiàn)實,不得不承認我確實出神了。橡皮艇駛到峽谷中間,駐村第一書記停下來說這里才是欣賞一線天的最佳位置,也是一線天的絕景所在。抬頭一望,景象果真神奇!天一線,谷一線,水一線,水映著天,天連著地,谷接著天,天地峽谷在視野中連體,堪稱奇觀,而頭頂上谷開的那一線,天光乍現(xiàn),甚是奇幻!
在峽谷深處,皮艇靠了岸,我們爬上巨石,以為通天奇景過后無美景,不想別有洞天。只見眼前驚現(xiàn)一天坑,似大地的缺口,一瀑布高懸崖壁,飛珠濺玉,震聲回響不絕。我們身處坑底,這里怪石嶙峋,四壁青崖,崖上樹木與天比高。據(jù)說天坑上常聽到錦雞鳴叫,瀑布旁時有彩虹出現(xiàn),此次此景未現(xiàn),卻還我們另一奇觀。天坑上,落葉被山風紛紛吹落,旋轉(zhuǎn)著,飄舞著,輕盈如鴻毛,那瞬間時間慢得如拉長的鏡頭,美得像仙女散花,如飛仙遨游。想起李白夢游天姥山時描寫洞天仙境的詩句“云為衣兮風為馬,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”。
流連美景,不想返程,卻不得不歸,駐村書記及其同伴為我們撐船已在水里泡了很長時間,內(nèi)心對這一方山水和這里的人滿是感激,因為他們我們才得以暢享了視覺盛宴,得以放飛心靈來一段奇妙旅程。在我境象里,入木杉村“一線天”的三重門就好似進三重天,呈現(xiàn)三重境界:一境美景初露,有誤入桃源的感覺;二境山水外見,有步入仙山的錯覺;三境奇境驚現(xiàn),有闖入洞天仙境的幻覺。我想,這里確實是應該出現(xiàn)一些人來做一些事,他們或淡泊名利,或很有修為,或舍身為公,方不辜負這一路曲折隱秘的溪流,這一方莽莽蒼蒼的山林和這一線幽深奇幻的峽谷!